在上节说了我曾在中国待过一段时间,说起来,我在中国曾有过一个可怕体验。虽说可怕,既不是宿舍里进了强盗,而赶来的警察一到五点都回家了;也不是我走在告诉我不要走的路边上发现了毒品注射器;也不是我妻子在骑自行车时背包里的钱包被偷了。
这个可怕的体验是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A大学的A老师的办公室拜访,在敲A老师办公室门时发生的事情。
“请进!”
一声怒吼一样的严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在门口顿时僵住了。
刚才的“请进”的确是A老师的声音。但是,那么温厚的A老师怎么会这么大声呵斥!一定是房间里出了什么大事,让在火头儿上的A老师发出了这么大声音。这可怎么办?虽然A老师说了“请进”,但是现在我进去的话,A老师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我自己也会发窘。还是不进去为好吧?而且,刚才A老师真的说了“请进”了吗?不是外国人的我听错了吗?——这些想法正在脑子里打转时,
“请进!”
一声似豁出一切的呵斥声又传了过来,我提心吊胆地开门走了进去。
研究室正面放着一台电脑,正在盯着画面看的一个男子把椅子转了一下很不高兴似的看过来。就在一瞬间,认出是我,他板着的面孔立刻改为笑脸,我所熟悉的A老师在那里出现了。
之后,和A老师谈了什么,怎么说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用汗水淋漓的手关上研究室的门以后,“A老师总是面带笑容,我以为他是个好人,原来不是。不是。啊~啊,被我看到了”这个想法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打转。
这天的事情,我觉得对A老师来说应该是丢面子不光彩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告诉别人。但是,后来,与中国学者有个就中日语言文化差异进行谈论的机会,我隐去A老师的名字小心翼翼地一询问,不知是该说“竟然如此”还是该说“果然如此”,原来在汉语社会里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令人羞愧的事情,“对于不知道是谁的人采取冷淡的(说话)方式,对于熟人用热情的(说话)方式”,这并没有跳出理所当然的方式(样式)变化范围。就是说A老师温厚的角色形象和他冷淡的(说话)方式是可以毫无问题并存的。
对于“毫无问题”这个部分,我有些半信半疑,但是,作为一种倾向来说,这种中日差异似乎确实存在着。在市场买东西的中年妇女吵嘴、动手的场面,我不知道看见了多少次。
声音粗暴、眉头紧皱这样的事情,日语社会的“好人”是不可以这样做的。无论对谁都总是面带微笑是日本“好人”的基本条件。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决不失去笑容的日本空姐,不,最近也许应该说成航空乘务员,是以日本的“好人”角色为典范来工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