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目漱石的《行人》中,有一段弟弟(笔者“我”)叙说哥哥的场景。
哥哥不光是对我,就连对母亲和嫂子也一样。他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对我们格外地好,一旦闹了点别扭就连续几日都板着脸,故意不理睬我们。但是,一到众人面前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摆出一副绅士的态度,做作地装成美满的好伴侣给人看。因此,他的朋友都信以为真地以为他是个性情温和的大好人。每当父亲和母亲听到这样的评价,都会大吃一惊。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脸上到底还是会呈现出一丝喜悦的样子。在跟哥哥吵架后听到这样的评价时,我的内心极其不舒坦。有时甚至会想挨家门户地上门去改正那些人对哥哥的误会。
[夏目漱石 (1912-13)《行人》]
在众人面前的哥哥似乎很“普通”,但事实上那是装出来的。知道舞台幕后的我,有时会有想毁掉那假象的冲动。那当然是哥哥的“绅士(美满的好伴侣)”角色形象了,(很好很好,就这个状态)。在上一节中也说过了,这个连载中主要就提及到类似于这样的,虽有点旧但在“现代日语”中还能行得通的,有威信的著名作家的文章。
嗯,且慢且慢。《行人》中的弟弟对哥哥以这样的口吻说过话。那是,神经不太正常的哥哥对弟弟说,“想让你考验一下妻子的贞操。你和她去和歌山住一晚就行了”的场面。
“だって嫂さんですぜ相手は。夫のある婦人、殊に現在の嫂ですぜ。(Datte aniyomesan-desu-ze aite-wa. Otto-no aru fujin, kotoni genzai-no aniyome-desu-ze. 对方可是嫂子咧。是有夫之妇的人,而且是我现在的嫂子咧)”
“人から頼まれて他を試験するなんて、―外の事だって厭でさあ。況してそんな……探偵じゃあるまいし。(Hito-kara tanomarete hito-o shiken-suru-nante, hoka-no koto-datte iya-desâ. Mashite son’na … tantei-ja-arumaishi. 受别人的委托去试探另一个人。外面的事情就够让我心烦的啦。何况我又不是什么侦探)”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目下(Meshita, 晚辈、部下、格调低下的人)”来讲话,弟弟对哥哥说“~ですぜ(-Desu-ze, 粗鲁的终助词)”、“ ~でさあ(-Desâ, 豪爽粗鲁的终助词)”之类的话语,从现代的感觉来看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合呢?
既然出现了侦探,那就顺便提一下坂口安吾的《不连续杀人事件》吧。小说中有一个名叫巨势的年轻名侦探对自己私淑的作家(我)说,“~でさあ(-Desâ)”、“~ませんぜ(-Masenze)”。这个在现代的感觉中也还是有点怪吧。
“只要知道了那个的话,就能知道犯人是谁了耶。这可是个非常有计划的犯罪。一切都在周密的策划当中咧(すべてがメンミツに計算されているのでさ,Subete-ga menmitsu-ni keesansareteiru-nodesa)。这大概在日本是,最有智慧的,最雄大的犯罪吧。这个犯人是个天才哦(この犯人は天才でさアね,Kono han’nin-wa tensai-desâ-ne)。他完全消灭了他那知识分子特有的卑鄙的小花招,可真是令人佩服啊(アッパレ千万というものでさ,Appare sen’ban toiu-mono-desa)。他有将系在绳子上的门自动关闭掉的装置,还有伪装密室杀人的招数。可悲的是,其实这些小花招的花招自身已成了足迹了耶(そういう小細工は小細工自身がすでに足跡というものでさア,Sôiu kozaiku-wa kozaiku jishin-ga sudeni ashiato-toiu mono-desâ)。这难道不是在讲述一个心理吗?这个犯人,时时刻刻最畏惧和谨慎于叙述心理。[中略] 他的杀人目的或许早已达成了咧(目的の殺人はとっくに終っているのかもしれませんぜ,Mokuteki-no satsujin-wa tokkuni owatteiru-no kamoshiremasenze )。”
“这个犯人,发出了八月九号的预告。并不见得他是个会傻傻地在八月九号按时执行犯罪的,重义气的蠢家伙咧(義理堅いトンマじゃありませんぜ,Girigatai tom’ma-ja’arimasenze)”[坂口安吾(1947-48)《不连续杀人事件》]
不管是出自于多么有名的作品,如果采用了这类不太自然的文章,反而不就模糊了我们观察日语和角色形象的眼睛,并歪斜掉两者的关系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