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已经提到了,边说“お茶にしようかね。お茶 (ocha-ni shi-yoo-ka-ne (我们) 喝茶吧,喝茶”边从茶几旁雀跃地站起来这样的人物形象不适合“父亲”角色。却很适合动漫《SAZAE-SAN (海螺小姐)》中Sazae的妈妈Fune那样的温柔的“妈妈”角色。既然提到了茶,我们就看一看饮茶方式。
他仰头躺在榻榻米上,想起了朋子。久别重逢之后的朋子无论在姿势还是外表上都已经完全成了身为人妻的模样。两手托起茶杯喝茶的姿势、提起手提包的动作、以及问他问题时的声调,这些都和一平知道的少女时代的她完全不同了。稳重与深思熟虑都渗透在她的每一个举动中,两人虽然同龄却让一平觉得似乎自己比她小得多。比起只知道学习的一平来说,朋子让他感觉到了生活积累出的女人的厚重。
[远藤周作《他的生活方式》1975]
在这里福本一平想起了儿时的朋友中原朋子久别重逢之后喝茶的样子,感觉到她已经是有着“稳重”“深思熟虑”“女人的厚重”的人妻,即“成熟的女人”。
也许有的人会认为,从一个饮茶方式里就看出来这么多,太夸张了吧。终归是小说,和现实不同——这种想法恐怕是错误的。因为正是我们(即使不是所有人)很多人可以想像到这种场景、产生同感进而能够把小说读下去,才使这段文章得以作为小说的一节而成立。
这部小说中,还出现了“狡猾之人”的饮茶方式。
“还有……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和研究所商量的结果是,使用麻醉枪应该是可以的。”
“用麻醉枪吗?”
“对。猴子中枪以后会暂时气绝,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麻醉枪已经让研究所借给我们了。”
中本(听了后)显出看似狡猾的样子出声地啜起了妻子端来的茶。
[远藤周作《他的生活方式》1975]
这是观光公司的要人来到猎师中本家,商量捕获比良山的猴子的场面。正觉得活捉猴子比较棘手的中本,被要人告知可以暗中使用麻醉枪,边附和说“用麻醉枪吗?”边考虑地喝着茶。
啊——,太有可能了!小说中虽然没有描写中本的外貌特征,但是,我却能够想象出他的样子,中本警觉地转动着细小的眼睛、歪着看似薄情的薄唇啜着茶。大家觉得中本喝茶的样子是怎样的呢?当然,细微处未必和我的印象一致,但是“狡猾的喝茶方式”还是有的吧。
和上面的例子正相反,“谁都不会担心他会做狡猾的事情”“极其善良、极其老实、极其无能”这样的人,及“老实人”的喝茶方式也是有的。
谦作想起了和大家在餐厅喝茶时花匠走进来的样子。弯着腰、半曲膝,真的像信行说的那样,给人一种极其善良、极其老实、且极其无能的感觉。妹妹们哧哧地笑他,但他却显得一副毫无觉察的样子。说话的样子、毕恭毕敬地接过茶来喝的样子,都是那么过于礼貌,谁都不可能担心让他做什么事情他会耍诈。“但是,看到的是真的吗?”谦作当时不知怎么有些怀疑。人看上去过于好了,让人感觉有一种难以看到的不自然。
[志贺直哉《暗夜行路》1921]
大家怎么看?这个花匠的“老实人”角色,是和时任谦作直观感觉到的那样,只不过是花匠粉饰出来的假象,还是如谦作的哥哥信行说的那样,是花匠内心的自然显现?这个答案《暗夜行路》中并没有写出来,只能靠读者来想象。就像我们平时看周围的人一样(第1节、第2节),对这个花匠的真面目只能我们自己来判断。
花匠的真面目姑且不论,他之所以看起来完全像一个“老实人”,他的像“老实人”的喝茶方式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不知道中国有没有“老实人” 的乌龙茶喝法,美国又有没有“老实人” 的可乐喝法呢?
但是,日本却的确是有的吧,虽然不是能够每每发现,却也是有时可以感觉到的吧。